◆蔡崇達以「注定重新發明故鄉的一代」為題,引領讀者探尋生命來處。
◆蔡崇達的新作《草民》聚焦小人物的故事。
◆蔡崇達認為,作為內心支點的故鄉,必然是金色的。
◆蔡崇達為讀者簽書。

千百年來,文人筆下的故鄉,各有不同的模樣。對作家蔡崇達而言,故鄉永遠是燦爛的金色,也是內心強有力的支點,使我們在世事繁雜中也擁有抵達遠方的力量,「我們都是注定重新發明故鄉的一代,因為我們必須要找到內心的支點。你只有看清楚自己從哪來,你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走。」 ◆文、攝: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岳悅

蔡崇達早前攜新作《草民》赴香港書展,以「注定重新發明故鄉的一代」為題,引領讀者探尋生命來處,在遠方獲得精神力量。《草民》是蔡崇達「金色故鄉三部曲」的終章,在完成了這本書後,他「才終於把故鄉生下來,才找到自由,才更有力量去遠方」。在接受香港文匯報記者專訪時,他闡釋了系列中《皮囊》《命運》與《草民》之間的關聯與區別:「這三本書就像是從三個維度分別抵達了我們的來處,闡釋了我們作為人與這世間的關係,以及我們在這世界裏如何建構彼此的精神秩序?!?/p>

剖開內心最痛處 向故鄉求救

寫散文集《皮囊》那年,蔡崇達29歲,在《中國新聞周刊》擔任主編,對自我的規劃是在媒體領域贏得獎項的認可。但當他真正拿到這些榮譽之後,父親的去世卻使他陷入了巨大的迷茫?!甘聦嵣?,我寫《皮囊》的時候正處於應激狀態,我的內心有很多命題,像瘋狗一樣把靈魂逼到牆角。我躲到了一個地方,然後打開內心,哪裏痛就摁住哪裏,一刀一筆地剖開?!?/p>

以筆清創的他後來才知道,當年的那個動作,其實是在轉身向故鄉求救,「寫完《皮囊》之後,我才意識到回家的重要性,或者說每個人回到自己根部的重要性。我們都是既告別家鄉,又永遠無法抵達遠方的人,如果內心沒有這樣一個支點,是無法生發出力量的。」所以,他試圖用文字拓出離去的一個個親人的樣子,也試圖用文字抵達自己內心深處曾有過的,他人靈魂的印記。

描繪小人物群像 建構精神秩序

世事無常,正如《草民》中所提到的「颱風來了」,「如果要在颱風中護住一棵樹,就要去加固它的根部;當我們準備迎接世間的風暴時,也要去強化自己的根部,讓自己內心的支點有更強的力量?!拐怯辛诉@種意識,蔡崇達開始動筆書寫《命運》和《草民》,兩本書同時構思,卻又各自生長。長篇小說《命運》圍繞著歷經五代離合的小人物「阿太」而展開,通過刻畫她及身邊人與世界相處的方式,透視命運的模樣,「人最恐懼的通常是看不見的東西,當你知道命運是什麼樣的,其實你就沒那麼恐懼,你會開始打量它、觀察它,跟它發生一些關係,甚至擁抱它,而當你的內心已經很強大,你還可以調戲命運?!?/p>

而在中短篇小說集《草民》中,他以人物群像的手法,講述了發生在閩南東石鎮的七個小人物的故事,讓自己回到「所有人」裏去,構成所有人,也由所有人構成。「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像一棵草,當你隨便在路邊拔起一棵草,拔起來的不會只是一棵草,因為它底下那一片草的根系都是相互連接、相互糾纏、相互支撐,也是相互構成的,這就是我們內心精神秩序真實的樣子?!埂恫菝瘛分猩弦黄娜宋镆矔唤浺獬霈F在之後的篇章中,這正是他在試圖探討每個人的內心如何彼此構成,「希望讀者從中看到我們如何成為他人精神秩序的一部分,他人又是如何構成我們的?!?/p>

此心安處是吾鄉

隨著時代的更迭,文學的定義幾經流變,而在蔡崇達看來,文學其實是人內心的紋路?!肝膶W最主要的功能是陪同每個人回到自己的內心,直面那些難以自我理解和表達的、晦暗不明但又耿耿於懷的部分?!顾m說,「文字的最高標準是準確,當我寫一本書的時候,不會先構想它應該寫成什麼樣,而是拚命用最準確的語言和形式去推進,當我抵達之後,自然知道它長什麼樣?!?/p>

在擁500萬冊銷量的《皮囊》之後,他沉澱了八年,「我很珍惜,也很緊張,我花了很長時間在思考文學是什麼,《皮囊》又做對了什麼?!蛊鋵崳磕甓加袩o數的人背井離鄉,也試圖在異鄉尋找自我內心的秩序,構造靈魂的容身之所,《皮囊》正是引發了讀者源自內心深處的共鳴?!肝覀兌际亲⒍ㄒス枢l的一代,因為整個產業鏈會把人們從小村、小鎮、小城中拽出來;而我們同樣是注定重新發明故鄉的一代,因為我們必須要找到內心的支點。故鄉並不是一成不變的,無數人不斷地把遠方帶回家鄉,不斷地構造一套新的秩序,並以此為內心的依靠。此心安處是吾鄉。」